雍德熹恭江山亡(19)-《山河不长诀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她初重生之时,第一次见到他,他仍是那般纤尘不染,似立于玉兰树下,一身白衣翩然,眼眸仍是不落世事,凌于万物之上的淡漠。

    本以为,能一直这样看着,也是重生得来的欢喜。

    但是每每当她见到他不一样的模样时,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,往往像是在做梦,她可以与他嬉笑怒骂,可以轻易见他极少展露的笑容。见他清风朗月之下,仍有少年郎的稚气,有男子初成人的撩人。

    但是,眼前的变化,却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。

    他算了这盘棋,把她算了进去,甚至没有告诉她一分一毫,且水到渠成,她只觉得有些陌生。

    宫长诀走出巷子,街上的人并不多,戏楼外面也没有多少人,说书的更是不见。

    一夜之间,似乎已人人自危,偶尔能见几个当东西兑银子脚步匆匆的人。

    百姓对元帝的不信任,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似乎下一刻,国家就会天塌地陷。

    她之前,一直都认为,这么做是对的,但现在看来,她却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对不对了。

    让百姓不信任一个国家的君主,无疑是让他们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是在热锅中的蚂蚁,惶惶不安,不知明日。

    对宫家有利,但对百姓,真的有利吗?

    商鞅城门立木前,秦国人人不信朝廷,国之不国,人人自危。

    如今大周,岂非正处于这样的状态?

    她只觉得有些眩晕,天地似乎在打着转。

    她对此危境,推波助澜,甚至到现在,楚冉蘅也用了一脉相承的方式,替她守住宫家。

    他知道她担心什么,也知道她最看重什么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,他这般作为,却让她害怕,不是害怕他,是害怕他变得和她一样。

    风穿过大街小巷,天一下子就变了。

    乌云像沉重的鼎一样压下来。

    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男子出现在街的尽头。

    仙风道骨,形瘦矍逸。

    宫长诀抬眸看向来人,

    “任老前辈?”

    任玄机悠悠走向宫长诀,

    “世间风云变幻,你可觉得像一场梦?”

    宫长诀道,

    “极像梦,大梦三生,不过如此。”

    任玄机的模样似乎与她之前所见有些不同,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觉得眼前的任玄机似乎年纪更大一点,眼角的皱纹更深,但是比之前更飘逸清瘦,比之前的感觉,似乎体态更挺拔,模样说不出的仙风道骨,不知从何说起,但像是脱胎换骨一般。

    任玄机道,

    “梦醒觉是梦,梦深亦是真。你当初来时,是否觉得一切都可由你掌控?”

    宫长诀道,

    “是,当初倾覆了孟家,挽回了名声,觉得似乎一切都是可以逆转的,都尽在手中,现在,却觉得一切都由不得我掌控,每个人所思所想,根本不如我所预料。”

    任玄机悠悠,

    “这才是真,命运是掌控不住的,每个人,都有不一样的走向,未必只有你一人知道这一切,或许有其他人,如你一般,全然明白这一切,变数一来,你掌控得住,才是意外。”

    宫长诀觉得眼前似乎有些朦胧,乌云下压,一切都像是在回到原点一般。

    任玄机不知何时突然消失了,宫长诀晕晕沉沉地轻喃了几声,

    “任老前辈,任老前辈?”

    她倒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,大雨滂沱而落。

    归魂来兮,归魂来兮。

    大雨召我,归魂来兮。

    旌旗扬扬,朱幄招招。

    此引召我,归魂来兮。

    雨下得极大,宫长诀倒在青石板上,雨水浸透了青石板,呈现出更深的颜色。

    一个青年男子打着伞从长街的另一头走来,扶起宫长诀,让其倚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宫长诀面色青白,靠在男子胸膛上。

    伞上朵朵盛开的芙蕖,赤色与深绿交接,荷叶碧连天,延伸在伞之外。

    秋色横空,却雨荡烟幕,烟雨蒙蒙。乌云重重地压下来,没有半点放松。
    第(2/3)页